流云天际

【颜路中心短篇合集】君子不器(二)

除了题目外与良颜根本无关却打tag真的好吗?三师公不要怪我,恨君生迟。

学习玄机放(回忆杀)预告,大家来猜二师公到底是谁啊。

至于为什么写短篇还会分出上下,越写越多算是作者的通病吧(至少我在这上面无可救药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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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繇欠下的债,不会拿子房来还(上)

 

血色冷光铺天盖地,咒文明灭间扭曲绞缠。

【无繇,忘掉你的名字,活下去。】

【不,这个名字,已经是我仅有的东西了。】

荒原空茫无际,风吼声凄厉凌人。

【子贡问曰:“有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乎?”子曰:“其恕乎,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。”

无繇……希望你在儒门,能学会宽恕,不仅宽恕别人,还要宽恕你自己。】

夜空苍茫浩瀚,一轮孤月清冷高悬。

【对于注定失去,无可挽回的事物,坚持与放弃都很痛苦。那么就学会忘记吧,忘记你曾经经历过什么;忘记,你曾是谁。】

【如今活在这世上的,就只有颜路而已。】

雄关身被白雪,矛戈跃动寒光。

【孔曰成仁,孟曰取义。自反而缩,虽千万人,吾往矣。】

【这是我的使命,不是你的。你还年少,我已经老了。】

【我以为,您永远不会……我以为,您战无不胜。】

【所以,你已经原谅我了。】

【我……从不该怪您。】

灼热的血雾蒸腾而上,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嘶吼。

【长平之后,有死无降!】

【余惟愿,背靠邯郸,殒身井陉关下。】

风动白茅新坟遍地,暗夜里唯见代地行宫。灯火辉煌处隐隐传来凄冷寥落的歌声。

【秦人笑,赵人号,谓予不信,视地生毛。】

【出不入兮往不反,平原忽兮路超远。带长剑兮挟良弓,首身离兮心不惩。诚既勇兮又以武,终刚强兮不可凌。身既死兮神以灵,魂魄毅兮为鬼雄。】

【子志犹在,余何敢死。】

雨后天地澄澈,苍龙昂首东方。

【你的名字就在那里,你随时可以把他拿回来。但你要记住,这是一个非常昂贵的名字。当你重新拥有它时,必要付出颜路所有的一切作为代价。

当你在寻找答案时,答案也在寻找你,终有一天,终有一天……】

 

颜路彻底清醒时,东方未明。

起身正冠,添油燃灯。颜路将几上书简摊开,准备于课前再读几遍。

《礼》有云:“幼童年八岁而入小学,学小艺焉,履小节焉;束发而就大学,学大艺焉,履大节焉。”其中“小艺”指的是儒家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六艺;“小节”则指祭祀、宾客、朝廷、丧葬、军旅、车马六种仪容。小圣贤庄日常所授,便以六艺、六仪为主。弟子年满十五岁后,便可向儒门七系中的某位师尊申请考核,考核通过,即成为这位师尊的嫡传弟子,可以随师尊前往各地游学进修。除六艺、六仪外,小圣贤庄另设一些针对诸子百家经典著作的研讨课,供这些年长的弟子修读。其中比较特别的一门,便是由前任掌门亲自开课执教的,对于荀夫子著作的研讨。

荀子本人就在庄中,这门课由其执教再合适不过。怎奈荀子脾气一向古怪,前掌门辞世后更是隐居不出世事不问。因而,这门课不得已由颜路接手。说来,即使讲授《荀子》已然有十年之久,每次讲到《非十二子》这一篇,颜路都要特别谨慎。墨家一篇《非儒》,将儒墨两大显学推至不相往来的尴尬境地。而《非十二子》篇矛头所指,儒、道、墨、法、名、农,六家先贤均有涉及。遥想当年,此篇一出,举世哗然。先不论其它五家,单儒门内,孔、孟、曾、颜四大儒学家族均出于鲁,楚春申君灭鲁,受春申君赏识而出任兰陵令的荀况本就饱受非议,此事又无异于火上浇油。一时间,子张、子思、仲梁氏、乐正氏四系儒生联名上书小圣贤庄,要求将荀况逐出儒门。至于到兰陵寻衅者,更是数不胜数。幸而儒家前掌门端木敬德和春申君皆爱惜荀卿之才,多方调解,百般回护。嬴政九年,楚考烈王病逝,春申君为李园所害身亡。端木敬德星夜驰往兰陵。临走时嘱托大弟子伏念,无论有人因荀卿来小圣贤庄求学还是寻衅,一律迎入小圣贤庄好生招待。

那几日,少年伏念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,颜路虽被他每日赶去上课,也不难看出伏念应对来客的艰难。一日夜里,伏念又一次半夜起身提灯而出,颜路再难高卧,索性披了外袍,心神不宁地远远跟在灯光后面。最后灯光停在海滩久久不动,颜路等得耳后发凉,下决心现身请师兄回房,莫要因海边夜风受了寒。走近才知,伏念正以气御剑,以剑御水,将儒家基本剑法一招一式地舞出来。当仁不让、见义勇为、却之不恭……水行如白练,剑走似游龙。颜路一时看呆了,不想简朴中正的基本剑法,竟有如此挥洒肆意、海阔天空之境。

一套剑舞罢,伏念收式,归剑入鞘,方才转身问道:“你怎么不好好睡觉?”

颜路考虑了一下,老老实实回答:“我睡不着。”

伏念意外没有深究,只是将自己的外袍也裹到师弟身上,提灯说道:“天快亮了,回去吧。”

天明之前,恰是海雾最盛、夜色最浓之时。厚重的水气,沉沉地压下来;近在咫尺的提灯,都似乎不那么真实。颜路拉着伏念的手,默默走了一阵,终于开口问:“师兄……荀师叔,是怎样的人呢?”

“师叔才高于世,生不逢时。”

颜路此时入儒门时日尚浅,还未曾见过自己这位奇名在外的荀师叔,却从周围弟子中听到不少关于这位师叔性情乖僻,脾气古怪的传言。师兄伏念长他六岁,更早入门十年,想来与师叔有更多的接触,对师叔的评价能更客观、准确一些。不过,伏念一向恪守非礼勿视、非礼勿听、非礼勿言、非礼勿动。颜路此时一问,多半却是因为暗夜行路太过寂静,不想伏念真会回答。

“《孟子尽心》有云,‘得志,泽加于民;不得志,修身见于世。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善天下’。师叔又何必如此。”颜路叹道。

伏念停下脚步,转身与颜路对视:“你当知师叔亦是赵人,二十二年前,师叔恰在赵国朝堂上,他为国言政屡谏无用,偏偏一次言兵,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后果。”

颜路垂首咬唇:“长平。”

“长平……那里的风都是死的。”一时天地死寂,不知过了多久,伏念才又开口说:“当年秦赵对峙已久,秦强而赵弱。若不打破僵局,赵国也必国力耗尽再无回旋;拼死一搏,尚有生机。因而荀师叔等人,便谋划将计就计,假意依从秦国的反间计临阵换将,以求与秦一战。怎奈秦昭王非常人也,亦阴使白起替王龁为上将军,且不顾民力,尽征河内十五岁以上男子,发兵长平,围长平四十六日,射杀主将赵括。更让师叔他们料想不到的是,四十万降卒,四十万条人命,竟被视为草芥,一朝屠尽。暴秦此举,举世震惊,亦使师叔永远无法原谅自己。随后的邯郸之战,赵国虽得保全,但荀师叔知自己的主张终不能见用于赵,便随赞赏他的春申君远赴楚国。”

“荀师叔提倡‘隆礼重法’,‘隆礼尊贤而王,重法爱民而霸’,春申君却兴兵灭鲁,使荀师叔往鲁地兰陵为令。期间又因人言罢之,因人言复之。”颜路道:“惜而舍之,留又何益?”

“师尊也曾对师叔言,‘直道而事人,焉往而不黜,枉道而事人,何必去父母之邦’。只是,殷有三仁,微子去之,箕子为之奴,比干谏而死。此三子虽行有不同,皆可谓之仁。长平之后,东方各国有识之士,都汇往邯郸,想尽一切办法存赵。魏、楚、齐、韩先后发兵,连周王室与只有一城之地的卫国也先后派兵驰援。邯郸一战,亦是诸子百家各派各系各显其能的一战,儒、道、法、兵、墨五大学派皆有参与,纵横、名家、农家各谋大事。荀师叔在此战中,得以与各派门人交游,深恨这些巧言令色之徒,上欺王公,下愚百姓,误国误民。因而荀师叔不顾非议,效力楚国,裕民兰陵,著书立说,开山授徒。其故国之心,欲为不可为之事,与汝之尊长,一般无二。”

“所以,师兄很敬重荀师叔呢。”颜路笑道:“这些天见师兄心情不佳,想来师兄不至于因来客寻衅而心有积郁,还以为师叔是不好相处的人呢。”

伏念怔愣,过了一会,方转身前行,直到看到屋舍,才突然叹道:“大概一个人的眼界太高远,就会忽视身边的危险;心胸太辽阔,就会无意间伤害最亲近的人。不过,做师兄的,就理应照顾师弟吧。”

 

至于师父与荀师叔归来后,自己如何去拜见师叔,师父又是怎样将上门求学或寻衅的人一一送走,颜路如今都记不太清了。只是偏偏真切地记得那一夜,记得师兄在海边舞剑的一招一式,记得浓雾的微凉与那盏若隐若现的提灯,记得那夜说过的一字一句——大概是因为与师兄这般评议尊长的谈话,之前不曾有,之后也再没有过。念及此,颜路不由得心生愧疚,师父离世,师叔与师兄间的心结未解,十年间不曾谋面。却因两个孩子的去留,不得已请师叔出面救急说情。虽说就事论事还算圆满,但颜路心知,被最亲近的人欺瞒孤立,无异于在心头被捅上一刀。

一个人的眼界太高远,就会忽视身边的危险;一个人的心胸太辽阔,就会无意间伤害最亲近的人。

颜路步出藏书楼时,二十年前的谶言,仿佛透过浓雾与岁月,再一次于耳边响起。

不过,做师兄的,就理应照顾师弟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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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在恶补《荀子》,发现秦时把荀子设为脾气古怪还是很有根据的,若在秦时的世界观中,《非十二子》篇一出荀子居然还活着,绝对是超一流的武功高手。说实话从荀子的弟子李斯、韩非、张苍的事迹来看,夫子您绝对是奇人,否则教不出这样三个徒弟。以及我对儒家三花的师尊已经粉得无可就要了,您是怎么因材施教,教出三个个性完全不同的君子,留下一个装修豪华、出手大方的小圣贤庄,还有一个荀夫子这样的师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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